水文文化

    姥姥是陕南人氏，年轻时是个美人，后经人做媒，嫁给了家住四川的姥爷。

    洞房花烛夜，当姥姥揭开红布头一角，见到我姥爷，就哭着摔掉红罩布 。姥爷不仅长的黑瘦，而且整个比姥姥矮了一头。谁知姥爷是个孬脾气，见姥姥哭闹，他却蹲在炕下闷头抽烟，眼皮也不撩一下。待姥姥哭乏了，眼看有希望平息下来，他却又丢下一句：“人矮精明，你能嫁给我是你的福气。”气得姥姥又哭开了，一夜不曾上炕。几十年后姥姥还气狠狠地说：“当时你就不能说句软话。”姥爷嬉皮笑脸地说：“你太俊了，不能说软说，往后还要过日子呢。”姥姥逗笑了：“你呀，真是人矮肚肠拐。”

    婚后一个月，姥爷就去了嘉陵江边的水文站，从此就开始了他们离多聚少的牛朗织女生活。说来也怪，俩人在一起时争吵不休，分开后又想得厉害。姥姥就是在那时学会了识字写信，有时做着针线活会突然搁下，趴在炕上给姥爷写信，而且写得情意绵绵。姥爷两年回一趟家，每回来一次就创造一个生命。姥姥一共生了十个孩子，但大都夭折，仅幸存下来大舅、小舅、小姨和我妈，因此也就有了我。

    我长大懂事后，姥姥、姥爷仍各居一方，原因是姥爷还没退休，而姥姥带大了自己的孩子，又带孙子。年年姥姥都想去千里外的水文站去看姥爷，年年我们都有留她的理由。

    一年秋天的傍晚，姥姥脸朝姥爷工作的水文站静静地坐着，见我走过来就说：“再过一年你姥爷就退休了，那时就能过像样的日子。”说完，姥姥脸上竟浮起少女般的红晕。我突然感觉到我们太残忍，望着白发苍苍的姥姥和她老成一朵菊花般的脸，我冲动地说：“我给你买张火车票，你去看姥爷吧！”姥姥低头看着摇篮里的小外孙：“傻小子，你姥爷不是要退休吗？”我望着摇篮里咧着嘴笑的孩子，吞下了满肚子的愧疚。

    转年初春的一个早上，姥姥突然病了，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就不行了，等不及姥爷回来她就去了。临走时她合不上眼睛，眼睛一直盯着门外，嘴里迭声地叫着姥爷的名字，渐渐声音微弱下去……

    姥爷是第二天赶回来的，姥姥已经停放在院子里。姥爷不相信的围着姥姥转了三圈，就一头栽倒在地上，再没有起来，他只留下一句话：“和你娘葬在一起。”

    我妈和舅舅们哭的惊天动地，我知道他们悔之莫及。我也很后悔，因为我也是姥姥带大的……

编辑：张艳    责编：张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