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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老家

发布时间:2015-04-13     作者:   来源:   点击量:858   分享到:

 有些日子,只为记事,因事想人。而有些日子,却记得人,因人而记事。就比如我的老家,其实距离单位很近很近,只有短短的数百米,但是每次回老家的路感觉好长好长,那种因为记忆而显漫长的路上,我时常会想起母亲,想起父亲,想起让我难过的说不出口而逝去的亲人......
      2015年的烟雨清明,清冷而萧然。我在节前回了老家。商州人是讲究在清明节前祭奠祖先的。我带着儿子,叫上侄子和外甥女婿,走进村子,推开大门,穿过院子,打开房门,看到母亲和父亲的遗像。我突然就想起了母亲勤劳节俭、悲苦劳碌的一生,想起了父亲走路昂头挺胸大步流星的气势,说话神气十足和气热情的表情,做人张扬毫不胆怯、一生刚毅不屈的风格。原来每次回老家的时候,院子房门总是大开着。父亲把屋里屋外弄得干净净、整整齐齐,坐骑柜台搽的一尘不染。每次还未等我走进门,父亲就能辨别我的脚步轻重,就知道我回来了,老远就会叫我。先前的这种事情总感觉很平常很普通很自然,但是今天,突然就缺少了这些,我心里不由得心里酸酸的,眼泪止不住的流。在我心底,我是多想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永远都在我的身边啊。
      我把老房子和院子仔仔细细打扫了之后,按照父亲生前每年祭奠祖先的模式,带着纸扎纸钱香蜡炮竹到后山和龟山上一一上坟祭奠。在父母钱的坟前,我的思绪就像杏树开出白粉粉花,柳树抽出千万条绿丝,如时光倒流一般回到了从前,我想起了很多很多亲人,想起了很多原来的事。我一直都能感觉到亲人们在我的世界里,他们并未完全离开,他们的音容一直没有消散。
      我认为能记忆的东西都是刻骨铭心的,是不敢轻易去触动的。生命其实是个很脆弱的东西,只能任由它无能为力。死亡是万物的自然结局,生命总会有消失的时候,没有谁可以永远陪谁,天总要黑,人总要走,我很明白这浩荡人世里的生死轮回。我对着这半懂不懂的尘世似乎就要明白了但是仍未完全明白着.....
      我站在龟山上看,早年父辈们在这片土地上“农业学大寨”整理出来的耕地,现在只有桑树坡还仅有的一连片地。八十年代在坡根的修建的用作灌溉的“龙渠”已被村民填上土,开了荒,种上了地。除过“黑山坪”被公路占去一大半外,“戏楼地”、“赵家坪”,包括“老虎沟”全部都让村民盖成了房。“下河里”原来的荷花塘和水稻地都变成高楼大厦。村里最好的一等耕地——“上河里”和“植种地”,已经被征用,正在建设新车站。只有“秧亩子”仍暂时让村民种菜,“东坡” 和“西坡”的大片坡地基本上都荒着,高车岭早已不复存在了....
      我走进了少有人走、荒草没膝的赵家巷子。这里曾经是赵姓家族的饭场,每次吃饭的时候,老人孩子,男人女人都会端着老碗在这里边吃边谝。早年修建小龙峪水库、增援建设南秦水库和二龙山水库计划,赵姓家族派出的农民工队就是在这里决策商定的;早年越战征兵动员村里青年参军的时候,赵姓家族也是在这里送走八个精壮小伙捍卫国家疆土的……
      我看着赵家巷子,大部分乡亲都把原来的土房子盖成了砖房子,但是还有少数的土房子。“红薯亩子”,“磨坊”里的碾子,明娃家墙上靠着的几乎稍微动一下就要腐朽的“架子车”,“大院子”门前用清朝某某人的碑子砌成的台阶还保留着原来的摸样,还有当年知青住过的蓝颜色那一排房子。说是蓝颜色其实早都成了不蓝也不白的不能界定的颜色了。这些东西在我眼里再陈旧再破烂也都是个好,它们经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,久久回荡,深深弥漫,一直涔入我的血液和骨髓,然后会结结实实的沉淀在我的精气神中。
      我坐在赵家巷子荒草堆里的那块石头上,微微闭上眼睛,静静的回忆曾经的过往。“杠子馍”的浓浓芳香,“窝窝头”黄亮黄亮的颜色,当年七、八岁的我在“责任田承包到户”的那一年亲眼看见,父亲和母亲那一辈人都像疯了一样,昼夜都在田地里耕作,那一年往后,年年都有好收成,粮食几乎吃不完,村里的乡亲都排成队拉着架子车到北新街粮站给国家上缴公粮。我似乎又闻到了母亲给我们做的手擀面刚出锅的面香,我还想起了军庆和父亲打架,母亲掩护父亲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情景,还有结实的媳妇蜜英被治本用 “连架”往死里打的情景,还有疯子六斤用斧头砍自娃家的木门时的情景,还有生产队里麦草堆着火,全村人救火的情景.....我想起了小时候玩的“弹弓”、“洋火枪”,还想起了小时候的伙伴红利、小军、拴胜、峰涛,还有和他们一起看社火、秦腔、牛皮灯影子,和他们上山放牛、寻猪草,在稻田地暖柿子,在水田里逮萤光虫......听说西厚家的龙俊峰都在西安买包包赚了大钱,结实家的赵小军在宁波都当上了大老板,东村里的郭某某都当上了大领导,村里很多人做沙发都成了百万、甚至千万的老板了......
      看到了知青住过的房子,我就想起了村里没有走留下来的两个知情——李存信和马丽。我不知道李存信是哪里人,我只知道马丽是上海人。李存信是个最善于讲话,并且讲话非常好听、不惹人恼的人,他会弹风琴,弹吉他,吹口琴,会照相。他用我认为非常 “高级的相机”给我们照过全家福,所以我现在还能看到我小时候我憨憨的模样。李存信和马丽两个经常到我家里来串门子,也经常和父亲、母亲一起下地干活。听说李存信的父母是大庆油田的工人,他很有钱,经常买小人书,我就是五六岁的时候从他那里借到小人书看的。知青马丽不懂音乐,但特别喜欢看书。马丽很漂亮,面目清秀,和善可亲,经常穿着白色的“的确良”上衣和土蓝色的裤子。她经常拿着一本线装的书,她有很多书,书页泛黄,页脚破损,她记性特好,经常给我讲西游记、三国演义等故事。
      那个年代知青要回家或者进城,据说要么花钱送礼,要么付出其它代价。而李存信和马丽就是坚决不任人摆布的人。我那时年龄太小,不知道啥叫“知青”,后来长大了看了《北大荒》和《白桦林》等书籍,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上山下乡的知青了。至于这两个知青后来到哪里去了我就不知道了,但是我想他们一定会活得很好。因为他们都有着钢筋混凝土般的意志,他们一个懂得文学,一个掌握了音律,他们是最不俗气、更是不容践踏欺凌的人,在她们的精神坐标闪耀的世界里,他们才是真正的王者。 
      我走在村中间里,村里死气沉沉,荒草遍地,不见了人影。再也没有小时候的聒操声,没有了男人女人的打骂声,没有了鸡鸣狗叫炊烟袅袅的画面和声响,那种曾经的热闹,已经一去不复返了。也许过年的时候,人还会多一点,但年过完村里稍微有点劳力的人都出外打工去了。老人想种地却没有了耕地,年轻人根本不情愿种地,有的人在外面发了财,就把父母亲带去了,所以村子就逐渐荒废了。
      老家再也不是原来的老家了。村人的减少、村廓的萧条,耕地的消失,有时我在想农民们没有了土地,农民还是农民吗?他们以后究竟靠啥去生活?也许我是农民子弟吧,每当我看着大片耕地的消失,每当看到立交桥底下衣衫褴褛的乡亲在劳务市场等活干的时候,我便有了一种很窝心、很纠结、很蛋疼的伤感,这种疼痛感,从会阴直至舌底。     
      每个人都有一种真实,是农民的儿子就只能和农民永远在一起,也许,我不太会隐藏自己对农民和农村的依恋,也许农村的消失对我来说是一种很伤感的事情。徐志摩说过,走着走着就散了,回忆都淡了;看着看着就累了,星光也暗了;听着听着就醒了,开始埋怨了;回头发现你不见了,突然我乱了。     
      清明节前回老家,是想念,是思亲,也是祭奠。回去时深觉,这份记忆已超出原有的期许,其中的感伤、思省、怀念和不舍,将铭刻在心,老家的人和事,事和人,不会,亦不敢忘记。

 

 

 

编辑:张艳   责编:张刚